“一瞬入寐”的药效彻底过了,利威尔像是做了一场梦。
他梦见,她不见了。只不过一觉醒来,确实没见到她的影子。等了一阵,还是没见人。
嘁,不会是又在哪个犄角旮旯迷路了吧?真是不让人省心。
利威尔心里骂着,翘着二郎腿就坐在桌边看报纸,“啧……这个笨蛋,什么时候能找到回家的路。”
“啧。”
利威尔神游一般地读一段文章,又不自觉抬头看看门口,发现毫无动静之后又骂骂咧咧地回神读报纸。然后看门口,然后读报……就这样,坐了一整天。
她还是没回来。
对于抹布头迷路的本事,利威尔一向服气。等到第二个夜沉下来,街面上灯火只剩零星几豆,利威尔才愿意将心底最不愿相信的现实摆上来:她真的走了。
其实他早就发现她在谋划离开了。自从他受伤开始,她就开始做些奇怪的事,比如一下子就准备一沓字帖,那是一天根本写不完的量。再比如磨一大盆子安神香,这一大堆足够用好几个月,问就说想之后少返工。
利威尔本以为早就不在意什么离别了,母亲、凯尼都是这样离开的。
他年少的时候就能目送凯尼离去,看着他的背影说不出一句挽留。
但面对这个笨蛋的时候,利威尔发现他骗过了自己,却骗不了真心:
凯尼走的时候,我没有开口,但是你走了,我要叫住你。
当然利威尔根本不会这样说,他只是强撑这被药翻的身体,骂着“蠢蛋”,威胁“再见就揍死你”。
其实他到头来,也不信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他正是坚信一定会再见,才用“揍死你”这样无力的威胁。
利威尔只是太过憎恶不守信用的笨蛋。她明明说“不会离开”“会做到一切”,却还是食言,他憎恨言而无信的混蛋!
她跟那些家伙没有区别,利威尔太过相信她的谎言,以至于事实摊在他面前,他会有失落的情绪。
这是本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
那个晚上,利威尔几乎什么都没有想,可他却怎么都合不上眼,他失眠了。
在这一年中,他第一次和以往一样睡不着。哪怕用着她留下的安神香,也没能合眼。
利威尔很烦躁,不小心碰翻了盛香的盒子。安神香撒了一半,就这样,家里四处弥漫着她身上的草木香。
“啧……”利威尔将它细细收好。也没什么原因,不过是讨厌四下这种不干净的感觉,跟讨厌床板下灰尘,讨厌墙壁掉的粉一样。
这种莫名烦躁的情绪,与她留的东西没什么关系,当然跟她本人也没什么关系。他就这样劝慰自己,却还是生着不明缘由的闷气。
她那里来的胆子给自己下药?她那里来的勇气离开,她明明路都不认得,她明明那么怕冷。
利威尔的失眠症越来越厉害了,又回到了她来之前的模样,每天只能合眼三四个小时,再严重一些,甚至坐着睡才能稍微休息地好些。
他开始将她留下的字帖拿出来,他又满脸厌嫌地开始习字。
可是那一沓都写完,只用了一个月。这一个月,她没有回来,利威尔也没有再收到新的字帖。
他便拿着这个反复描摹,直到甚至能够背诵上面的内容,直到能将这个字迹仿地一模一样。
抹布头,字帖都写完了,该回来补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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