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终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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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敛去最后的余晖，街灯在暮色中像夏夜里的昙花朵朵，次第绽放。事情办完，陶弥渡心中一块顽石落地。他想：晚上大家可以彻底放松了，一起吃个晚餐，把盏言欢，弹冠相庆。于是，众人一同去极乐门众乐乐。司机在极乐门门前将众人放下，便将车开走了。陶弥渡仍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中难以自拔，头有些昏昏然。一股热风迎面扑来。陶弥渡先下车，招呼大家一同进极乐门。或许同样感受到热风，丹尼尔解开衬衣领口，掏出一把折扇，动作有些夸张地摇将起来。他内心并非真想摇出些凉风，而是喜欢摇扇子的感觉。折扇是丹尼尔在世界之窗买的，上面有两行题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买折扇时，丹尼尔曾对扇面上的字好奇，问卖折扇的档主那字是什么意思？档主这样解释：不管你吃了该吃的还是不该吃的东西，只不过在你身上过一下路而已，只要你心中有佛祖，吃什么都没关系！丹尼尔追问：佛祖是谁？档主不知怎么跟他解释，一时语塞。欧阳秋歌一句话解围，她告诉丹尼尔：佛祖是上帝的朋友，他们经常在一起探讨怎样处理大家的祈祷，怎样更好地保佑大家……哦！丹尼尔恍然大悟，买下折扇，视为宝贝。欧阳秋歌从大堂出来，带着她那比春风还暖人的职业微笑，领着众人去中餐厅用餐。穿过橘色灯光、温暖祥和、冷气十足的餐厅大厅，大家来到一间叫“五月花”的包间。包间里灯光较暗，宁静典雅，空气中有一种无法言状的若有若无的芳香，让人入脑入心，欲罢不能。包间共分两桌，每桌安排坐5人：陶弥渡、老狐狸、查理先生、珍妮小姐、肖大姐坐一桌；蒲耀飞、朴正花、易拉罐、丹尼尔、托马斯坐另一桌。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有名牌，名牌上用中英文写了宾客的名字，这让查理先生感觉到菠萝蜜公司对这次接待比较用心，做了精心准备。这无形中增添了他对双方合作的信心。考虑到风俗习惯不同，欧阳秋歌将晚宴安排中餐西吃。各人的座位摆了分餐碟子，查理先生五人的座位前摆了一整副刀叉。各人在各自餐位落座，坐定。陶弥渡坐在查理先生右边，老狐狸坐在陶弥渡右边，肖大姐坐在老狐狸右边，珍妮小姐坐在查理先生左边。另一桌，朴正花被丹尼尔和托马斯夹在中间，感到有些不舒服。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与丹尼尔调换了座位。座位正好挨着蒲耀飞，这让她感觉舒服多了。她觉得跟蒲耀飞有不少共同话题，她喜欢莎士比亚，蒲耀飞也喜欢；她喜欢谈论世界各地的所见所闻，蒲耀飞喜欢听；她喜欢孩子，蒲耀飞也喜欢。蒲耀飞闻到她身上的香味比先前浓烈许多，蒲耀飞对女人身上的香水分辨不出好坏，只是觉得好闻。不过，这回他从朴正花身上闻到的香味比以前闻到过都不同，很特别，不像空气清新剂的那种香，而是像……他找不出准确描述的词语。他感觉有点像喷杀蟑螂害虫带点柴油味的那种喷剂，但闻久了能让人心旌摇曳。查理先生见陶弥渡、老狐狸、肖大姐面前都摆了双筷子，而自己面前没有，只有一副刀叉。他忽然想到什么，招呼服务员过来，让服务员为自己准备一双筷子。陶弥渡对查理先生的举动有些疑惑不解，查理先生解析道：“我经常去中国餐厅用餐，学会了使用筷子，筷子的发明充满智慧。”

服务员给查理先生上了一双筷子，还有一个碗。查理先生熟练抄起筷子，说：“我们双方就像筷子一样，需要紧密合作，需要高超的技巧，才能把食物夹起来，才能享用到美味佳肴。”

陶弥渡表示赞同。他似乎觉得应该对刀叉也发表点自己的看法，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有些变味：“刀叉的发明同样充满智慧，就像成功的猎人，将叉子投出去、叉住猎物，用刀切开，立即可以大块朵颐。这充满了开拓和进取精神！在这种精神指引下，发现了新大陆，环游了地球，登上了月球，发明了抽水马桶。”

陶弥渡独特的视角引起查理先生的兴趣，他笑道：“你的看法很有趣，充满想象力。”陶弥渡挤出一个不自然的微笑，他心里泛起另一种声音，但没说出来：茹毛饮血，生吞活剥，这是狮子和禽兽的饮食方式吧，跟文明还有一段距离……还有，大猩猩的胸毛和腿毛最多。看到查理先生要筷子，坐另一桌、号称拔枪无人能出其右的丹尼尔也依样画瓢，要了双筷子。坐在旁边的朴正花好奇地瞟了他一眼。丹尼尔接过筷子，就像顽童拿到一件新鲜玩具，有种憋不住的快乐：只见他将筷子一把拎起，跟拎起一对双节棍似的，两条筷子顿时被他舞得风生水起。他感觉自己像个成功的鼓手，而面前那只碗就像支着的架子鼓。玩了一会，丹尼尔玩累了，手里的杂耍动作也停下来。他要用筷子去夹面前的开胃菜了。但操纵筷子夹菜远比丹尼尔想象的要困难得多：他总是无法将筷子头碰到一起，两根筷子就像擦肩而过的路人，无法合作。丹尼尔灵机一动，决定尝试一种新方法：只见他两手同时并用，左手捏一根筷子，右手捏另一根，左右开弓。他觉得自己找到了完美的解决方案。他打算像黄鼠狼偷鸡一样，夹住菜，拖了就跑。但事与愿违：要么夹不住，要么夹住就跑不了，这令他心中充满诅丧。终于有一回，丹尼尔用两条筷子小心翼翼地将菜夹起，动作也出人意料：只见他将菜举过头顶，仰着头，张开嘴，像轰炸机投掷炸弹一般，将菜移到嘴巴上空时，突然松开两条筷子……不过很遗憾，菜并没有掉进他嘴里，而是掉到地上去了。朴正花看丹尼尔折腾，有些不耐烦。她示意丹尼尔将筷子给她，然后很熟练地用筷子把菜夹起，而且还能夹着菜在他眼前晃晃。菜被牢牢夹在朴正花的筷子上，根本不会落下，这看得丹尼尔心悦诚服，不由得对她竖起大拇指。菜还没到，香味先到。晚宴最重要、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黄金脆皮烤乳猪来了。一整只烤乳猪被摆在特大号托盘里，盖了块红绸，很是喜庆。烤乳猪是“满汉全席”中的一道硬菜，与烤鸭合称“双烤”，但因食材易得，不算太金贵。光头厨师像条胖头鱼，头顶着雪白的大厨帽，跟揭开新娘的盖头似的，神情专注地将烤乳猪身上那丝滑的红绸揭开。乳猪的尊容顿时被大家一览无余：整只乳猪四肢摊开、躺平、安静地趴在托盘上，嘴里叼个苹果，华丽登场。眼睛还别出心裁地被贴上两粒小番茄，像两只明亮的惹人喜爱的招子。猪皮大红，油光色亮。整猪外酥里嫩，香气四溢。周围摆些菜花、彩椒做装饰点缀，令人食指大动。厨师用刀熟练地将烤乳猪身上的皮和肉片成小块，砌到盆子。大家饶有兴趣地观望着、观摩着，仿佛被食神撞了下腰，味蕾全被激活、垂涎欲滴。服务员将盆里的脆皮和肉分到碟子送到各人面前，大家早已按耐不住想品尝这来自东方的经典美食的欲望。看到烤乳猪上来，丹尼尔也放弃了筷子，拿回他称手的刀叉，如鱼得水：他熟练地用刀摁住美食，飞起一叉，一块浓香乳猪脆皮被他掠入口中，边嚼边点头，再次竖起大拇指。肖大姐只尝了一小块。她不敢放飞自我，大快朵颐。她担心自己长成一株多肉。大家细嚼慢咽着还算不错的晚宴。餐厅里舒缓的背景音乐不徐不疾、如歌如诉、轻曼悠扬，让人忘忧，让人沉醉。忽然，欧阳秋歌进来，走到查理先生身边，放低声音说：“查理先生，有电话找你。“查理先生微微点头，用餐巾抹了下嘴巴，跟随欧阳秋歌来到大堂接他的越洋电话。电话是公司董事长从总部打过来的，董事长告诉他：“在今天金融信息播报里我读看到一则消息，披露金维公司正大规模进军中国大陆市场，有分析师认为我们的公司的股价今天开盘会上涨一倍。”

“他们从哪来的消息？”

查理先生满腹狐疑地说：“没有对外公布，他们不应该获得这种内幕消息。”

“但确实有人得到消息了，你觉得他们会从哪打探来的？”

“我相信参加谈判的人员都具有专业精神，他们肯定不会往外说。”

查理先生在思考：“即使有人走漏消息也不可能传这么快。”

董事长说：“你处理一下，暂时不宜对外声张。”

“行！我来调查处理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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