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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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从黄昏落日直走到街道上灯火通明。在这个城市，我还属于外来人，没有自己的家，面对伤害我无处躲藏。说实话，我现在的心里已经不那么怨恨睦亲了，从他愤然转身上车离开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错了。有他在身边，我的心里会轻松些，踏实些，可他被我气跑了。我自己又成了一只惊惶失措的小鼠。后来我又想，即使我不气他，最终他也是要离开的。他的父亲等着他回去复命，他不会在我身边滞留很长时间。长痛不如短痛，我这样做也算对得起他父亲了。

没时间也没心情吃晚饭，到这会儿肚子“咕咕”叫起来。我为什么要折磨自己呢？我在十字路口的果品摊上买了一堆水果，到了这个时段，价格比上午便宜不少。我知道，只要我能躺在床上悠然地吃着水果，我的心情就会惬意无比了。女人的好心情，总是先从身体开始。

我拎着大塑料袋子晃晃悠悠地回到那个阴暗潮湿的地下旅店去。睦亲曾经偷着许诺给我，他要用手里省下的十几万块钱为我买一套小面积的二手单元楼，在这个陌生的小城市里为我安个小家。说这话的时候他暧昧地笑着。当时我没有多想他的意思，如果他要来个金屋藏娇，背着他父亲把我当作情人，我是死活不会答应的。现在这种可能性随着我与他父亲的交易看来越来越大了。或许他早就知道，早就这样预谋好了。去他妈的，我不住你的房子也轻饶不了你。我恶狠狠地想。

那个局促的地下旅店我厌恶透了，可是学校还没开学，自然也没有为我安排住单身公寓。我又不能指望睦亲的话，说不准今天晚上他就会去夜店泡妞儿把钱花个干净。

我是凭着听觉找到回旅店的路的，在地下旅店的旁边有家山水夜总会，每个包厢里都有疯狂的音乐传出来，夹杂着女人的浪荡笑声和男人的淫叫，震得地下房间里人都会骚热不安。

我沿着陡峭的楼梯一步步向下走着，感觉像是正在走入一个深深的墓穴。我曾跟睦亲一起到清东陵游玩，专门去看过慈禧的地宫，那长长的地道也是这样。迎面一股股阴森寒冷的风吹来，仿佛是在邀请我们去接近一个个游走在地下的灵魂。

这个地下旅店原是夜总会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改建成的，在这样的小城市里有多少车会24小时停在收费的地下停车场里，于是为了经营就划出一半来改建成了这样简陋的小旅店。房间之间都是用木板隔开，说话声音大一点儿隔壁便听得一清二楚。

在昏暗的灯光下，老板娘习惯性地爬在前台上打盹儿。她睡没睡着你永远不会知道。一台21寸的旧彩电摆在台面上，模糊不清地展示着这个小城市里的新闻轶事。我瞟了一眼，先是看到了一名交警，然后镜头慢慢推低推近，坐在马路边垂头而泣的我便出现在观众面前了。

“真他妈该死！简直是狗屁新闻。”我骂出了粗话，又生怕老板娘听见，吵醒了她倒正好叫她看个清楚，岂不麻烦？我悄悄地溜了过去，好似躲过了一劫。

经过隔壁门口时，我听到住在里面的夫妇肆无忌惮地笑着说：“快看电视，这不是住在隔壁的小妖精吗？准是她。”

女的说：“我知道你一见那个小妖精就没安好心，行了，你就要得逞了，这回有了她的把柄，还怕她敢不就范？”

我原想他们是一对夫妻，现在才听出来这应该是一对狗男女。每天夜里隔着薄薄的木板传过他们的声音来，男的女的都是说些淫词浪语。从第一次见到我，男的眼神就在我身上不怀好意地逡巡游窜，我都害怕地避开了。有一次在茶炉间里打开水，他故意站在我的身后，等我猫腰接水的时候，便凑上前来紧紧地贴住我。几乎是每个晚上我都要被他们吵醒，那男人的每个声音和每个动作都像是有意做给我听。我承认，在思想中我也许并不比他们高尚纯洁，可在太阳下面，他们永远是我不屑的卑劣小人，休想走近我的床榻。

这下好了，那男人也许会无耻地闯进我的房间，借着嘲弄撕破我的脸皮，进而骑到我的身上来。我一边洗着水果一边想，我能躲过他的纠缠吗？恰在此时，敲门声响了……

我不敢吭声，我想他敲一会儿觉得自讨没趣也就停手了，或是惊动了坐台的老板娘过来给他一顿臭骂，他便知趣也就罢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好像这般猛烈的敲门声整个世界只有我一个人听到，是专门敲给我一个人的。不然的话，为什么两边的房客不像往常那样粗鲁的骂娘呢？难道他们是蓄意想听到强奸事件的现场直播吗？

门被擂得叫疼了，我觉得退缩下去总归不是解决的办法，他敢如此嚣张，我必须给他来个迎头痛击才行。

我想好了，用旅店的茶杯在马桶里舀了一杯脏水，悄悄地来到门后，突然把门打开向着门口的人影泼过去。水泼出去了，我才看清来人根本不是那个淫棍。那人轻轻一扬手，飞在空中的脏水就不见了。我定睛一看，来访者戴着黑色礼帽，披着拖地的黑色斗蓬，雪白的脸上架着一副墨镜。我再低头看看水杯，神奇的是水杯里水还满着。我本来想道歉的，可现在看，那杯水我也许根本就没有泼出去，自然是不用了。

“你找谁？”我平复了心情。

那人咯咯笑了。我听出这是个女子。“找你呗，小溪姐。”

“你是谁呀？”我认不出来，人还堵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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