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临终悔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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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不幸我即将步入善言善行的行列，不要误会，我并非耄耋之年的垂死老人。事实上，直到昨天，我才年满五十岁。

我衣食无忧精力充沛爱好广泛，尤其热爱各类体育运动。因此虽然年近五十，却依旧保持着三十岁年轻人的体态和活力，甚至在追逐女人的作法上，也同二十年前毫无差异。

可偏偏就是这样的我，居然得了cancer。

我从呼天抢地怨天尤人耗尽一生积蓄治疗到如今心如止水坦然面对；我从拥有强壮体格的盛年男子到如今头发掉光身体虚弱甚至带着点老人体臭的半老头子。我算是获得了心灵上的平静。而一颗心一旦平心静气，忽然就能回想起很多往事来，即使不少事情早已淡出我的脑海，可是临近死亡之时，像是有种特殊的气味将其吸引，兔子似的跳了出来。

我一直在想，我究竟为何会得cancer。

我生活习惯良好，烟酒只是在必要的应酬时略沾少许。我饮食清淡，每餐只吃七分饱。记得就在病发之前三个月的一次体检中，我的身体状况深获医生好评，他们说我虽然年近五十却有三十岁的体格，真是厉害。

现在一切都完了，短短三个多月就摧毁了我的一生。我好像从未健康过般虚弱无助，眼看着自己的生命在逐渐缩短，一天天地体会着精力的流失，宛如遭受凌迟。

我思前想后，怎么都找不到患病的原因。有天夜里，我忽然灵机一动，我想大概这就是所谓报应。

人之将死，脑筋居然也变得特别灵敏，许多曾经的迷惑不解和人云亦云，随着日薄西山的生命之旅，竟然让我恍然大悟。我像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梦醒后惊觉原来真正的我大概从未活过。

人云亦云，真是个好词，用来形容我的一生真是再贴切不过。

我是芸芸众生中毫不出众的那一个，或者可以这样说，我无意于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或是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反骨仔，我心甘情愿遵循世间的顺序踏着前人的脚印而行。

我这一生循规蹈矩亦步亦趋，小时候鹦鹉学舌长大后拾人牙慧，别人怎么说怎么做，我也怎么说怎么做，虽然从无建树，但也少了许多取祸之道。

我记得很清楚，大约在我初中一年级的时候，学校举办运动会要求全校统一身穿浅蓝色运动校服。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班级里有个男生仍旧身穿便服。当时班主任非常恼怒，不仅当着全面同学的面呵斥该男生为“害群之马”，还要求全班一起惩罚他。

一人一记耳光，全班总共四十一名学生，除了那个男生之外一共是四十记耳光。哦，不不不，搞错了，仍然是四十一记，因为还有班主任那一下。

我不是那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我与那个男生无冤无仇，他生性胆小懦弱，内向畏缩的个性让他几乎没有朋友。其实我和他相差无几，唯一的幸运就是身穿了校服。

没人质疑地下执法的合理性，也没人让他说说未穿校服的原因，只是大家统一排成队，在班主任的带领下挥舞着自己的巴掌。

一下又一下，轮到我的时候正触及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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